19世纪后半叶,在法国出现的绘画逐渐呈现出走向自由、追求主观体验的趋势。其精神内涵和艺术追求与中国文人画之间有了跨时空的默契。特别是以塞尚为代表的后印象派绘画,它不同于印象派纯粹感官的视觉追求,而是多了些回应人类理智的要求。
中国文人画也称"士大夫写意画",是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,泛指中国封建社会中文人、士大夫的绘画。别于民间和宫廷画院的绘画。始于唐代王维。画作多取材于山水、花木,以抒发个人"性灵",标榜"士气",强调神韵,重视书法、文学等修养及意境之表达。
中国文人画与西方后印象派绘画,本是一个东一个西的问题,但是他们之间却有着相似性,从绘画本质来看,作为绘画形式语言中重要的因素之一:色彩,两者自身都具有相对独立的审美价值。
中国文人画体现出重主观、重表现、重写意的美学思想。宋代苏东坡则将文人画的美学要求概括为“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”。唐代禅师青原行思曾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,即“观山论”。他认为“看山是山,看山不是山,看山还是山。”
同样,用黑格尔辩证法的核心来看:世界是一个正、反、合的过程。艺术的发展也正是这样一个逻辑辩证的过程:从肯定到否定,再到否定之否定。艺术家的艺术创作可以不讲逻辑,但对艺术史的判断则需要逻辑,也就是黑格尔所说的艺术是“逻辑和历史的一致性”的观点。
后印象派画家所要实现的,是以更深刻、更持久的情感因素取代好奇的创作心理。就像伟大的中国艺术家那样,后印象派画家在动笔之前已尽可能地做到胸有成竹,在这个前提下,他们只选择那些情感上更容易打动自己的东西。这里的“胸有成竹”就很好地说明了文人画的内涵: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。
早在塞尚 200多年前,活跃在中国艺术史上的石涛曾在《蹊径章》中总结了构图的“蹊径六则”:对景不对山,对山不对景,倒景,借景,截断,险峻。
塞尚的画同样也能体现出类似的风格特点,根据自己的主观需要,在画面中安排对象,并运用适当的色彩或墨色进行有意识的再处理。
譬如在塞尚的《圣维克多山》的山体、树木的勾勒时也有着虚实变化的用笔,用蓝、黑色勾勒形状与大部分文人画大家在勾勒树石一样变化莫测,得心应手,虚实的转换之间不只是光影变化的需要,更是内心所需的“心画”。
当然石涛的笔法还得益于他精湛的书法。在本质上他俩都是可以把自然拿来运用,编织成自己的语言。体现了塞尚和石涛相似的“自我”艺术风格。
保罗·塞尚 圣维克多山
塞尚的《高脚果盘》和牧溪的《六柿图》之间的构图、排列方式、构成也有十分相近之处。静物画在中国画中一般为花鸟画题材的范畴,少有画表现桌面和周围环境的,有意思的是,塞尚桌面上苹果的排列结构及用色和《六柿图》极为接近。
保罗·塞尚 《高脚果盘,玻璃杯和苹果》
牧溪 《六柿图》
夏皮罗(Meyer Schapiro)的精神分析我们知道了,塞尚笔下的苹果不再只是单纯的静物再现,而是富有精神内涵和精神转换后的产物。试用其原理解读文人画,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理解。
譬如,柿子在中国人的心中反应是什么样的呢?在中国画中以柿子为对象时,也是其精神内涵的体现。
对《六柿图》的诠释,最好的应该是圆信禅师《写生卷》:“这僧笔尖上具眼,流出威音,那边鸟雀花卉,看者莫作眼见,亦不离眼思之。”每个柿子的笔墨浓淡、虚实、阴阳的灵活运用,乃至画面的留白,都是牧溪对生命的解读,对自然的观照。
陈师曾先生曾梳理过中国传统绘画的历史源流与发展变化,并不时联系中西绘画进行横向比对。从而阐明中国传统书画在理论与技法层面与西方绘画有汇通之意。
先生在《文人画之价值》一文中曾道:“西洋画可谓形似极矣!自十九世纪以来,以科学之理研究光与色,其于物象,体验入微,而近来之后印象派乃反其道而行之,不重客体,专任主观。立体派、未来派、表现派联翩演出,其思想之转变,亦足见形似之不足尽艺术之长,而不能不别有所求矣。”
来源美术报